市委组织部部常务副部长冯国富正是权力日炽的时候,却突然安排去政协做了副主席,成了有名无实的二线领导。失去了炙手可热的权力后,冯国富的人生境遇随之改变,周围的人渐渐疏远了他,甚至嘲笑、欺骗他。冯国富的心态也由志得意满走向烦恼、愤懑,但最终还是归于宁静,真正落到地面上来,重新审视现实和权力,找到了真实的自我。小说以冯国富的人生境遇为主线,穿插了官场中人各色人等的表现,刻画了他们隐秘的心灵,对其种种龉龃、虚伪的行径展开了辛辣的讽刺。这是作者继《官运》、《位置》、《心腹》之后推出的又一部官场文学力作。
人事问题放在哪里都是非常敏感的,冯国富要离开组织部的消息不胫而走,很快在楚南市官场中传扬开去。有人替他抱不平,他才五十出头,就安排到政协去养老,实在有些委屈。有人则认为他在组织部呼风唤雨多年,也该挪挪屁股,让别人去风光风光了。还有人猜测冯国富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,被人揪住尾巴,才落得这么一个下场。
其实不用问,冯国富也知道小曹为何不痛快。当初金部长叫冯国富将小车和小曹一并带走时,他就知道会出矛盾。小曹是组织部的职工,却开着部里的车,到政协去为冯国富服务,处境难免尴尬。基本工资没事,财政直接打到了卡上,可部里这福利那待遇的,肯定要大打折扣了。还有小车保险保养和油料开支什么的,尽管金部长表过态,仍由部里开支,但办公室签发票时,肯定不会像以前那么痛快。
冯国富有些不太高兴。照理说自己这个组长和其他领导小组成员都入寺多时,银副部长不过是副组长,他没到场,会议完全可以按时召开的。而且佛门清静之地,两百来号与会人员都挤在佛院里,闹闹嚷嚷的,实在有些不像话。
不过冯国富不高兴也没法子。他在银副部长那个位置上呆得长,知道这个楹联征集活动领导小组副组长,是不能拿来与组织部副部长划等号的。
这面也不是谁想露就有露的。得有面子,得够面子,不然你拿什么去露?像马副主席呆在社科联,没什么可跟人家交换的,不好说没有一点面子,至少这面子不是很够。也就年头到年尾清水洗牙,人家请吃请喝的电话拨错号拨到了火葬场,也不可能拨到社科联去,今天猛然接到冯国富电话,说有老板要他露面,马副主席还不答应得飞快?
这当然得益于会务人员的精心组织和安排,否则会议不会这么秩序井然,庄严隆重。冯国富想起组织部年年都得召开的组织工作会议,相比今天这样的大会,规模要小得多。不仅台下人少,一般台上也就两个人,一个主持人,一个报告人,另设一个发言席,发言人念完稿子,立即下台而去。这正应了有人关于会议的说法,地球上天天有人在开会,会议尽管千差万别,其实开法不外乎两种,一种开形式,一种开内容。开形式的,不讲究内容;开内容的,不在乎形式。换言之,形式越热闹的会议,内容越不重要;内容越重要的会议,形式越不热闹。
吵闹了三四天,最后政法部门出了面,才将事态勉强平息下来。赔钱还在其次,恼火的是听说专家医院是棵摇钱树,市里纪检和审计部门立即出动,前来追查医院利润去向,先将政协小金库强行冻结,然后提走五十多万元。这么一折腾,原本不算太穷的政协机关变得一贫如洗,想让黄主席兑现那二十万元购置小车,自然是没戏了。
只听郝书记大声叫道:“我要成佛,我要成佛……”随后头一仰,砰一声倒了下去。
等医生和护士听到呼叫铃声赶过来时,郝老书记已经咽气。不过医护人员还是一齐动手,煞有介事地抢救起来,要尽点最后的人道主义。老人家的两个儿子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,木然竖在墙角,傻眼观望着正在忙乱的医护人员。
没有谁意识到冯国富的存在,他在门边站了一会儿,转身走开。忽听得远处传来悠长的汽笛声,仿佛一把锋利的尖刀,给这个静寂的夜划了一道口子。冯国富听出那是城外的列车启程了。却不知郝老书记是否到了那趟列车上,开始了他的远行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