怒蛟帮的旗舰怒蛟号滑过洞庭湖内拦江岛西面浩瀚的水域,破浪往与洞庭湖和长江交接的武昌水道前进。
怒蛟号船身恃高,船头嵌上铁甲尖锥,普通船舱若给它迎头撞上,保证要被弄个大洞出来。这时船上五支巨桅上的风帆都张了开来,鼓得涨满,若离箭般在水面滑行,一点也不费力的样子。
甲板最上第三层的看台上,怒姣帮最主要的三个人物,上官鹰、翟雨时和凌战天,正凭栏远眺着像浮在沸腾白浪上的无人孤岛拦江。
三人都同时想到,明年月圆之时,这孤岛将成为天下所有人瞩目之地。
那处将发生自百年前传鹰与蒙赤行血战长街以来,最惊天动地的一场决战。
谁胜?谁负?
拦江岛逐渐缩小,最后变成一个大黑点。
凌战天大喝道:“大哥:我赌你赢!”上官鹰和翟雨时默然不语凌战天看了两人一眼,脸色阴沉下来。好一会才道:“雨时:自今午开始,你似乎有点心事。”-
翟雨时点头道:“是的:因为那几个最新的消息,顿使我感到形势有点不妙。”
上官鹰道:“方夜羽亦真有点手段,竟能教黄河帮十多艘战舰,卜敌的大军,山城叛将毛白意的人马,在进入鄱阳地域后立即潜踪不见,不过无论他们躲得如何隐密,迟早会给我们的人找出来,稍后必会有好消息。”
凌战天看着遂渐退往水平线后的拦江孤岛,摇头道:“小鹰:我知你是想安慰雨时,但安慰是于事无补的,两军对垒.最重要是料敌机先,若将这个庞大的船队和人马隐藏起来,那怕只是一个时辰,也不易办到,可是黄河帮已失去踪影数天。现在轮到的是卜敌和毛白意的人,至于方夜羽,我们则一点也不知他手上还有什么实力,这场仗如何能打?”
他不称上官鹰帮主而唤他的乳命,是含有以尊长教训下属的味道,上官鹰却听得心悦诚服,因为明白到凌战天想他成为大器的苦心,点头道:“二叔说得是!”翟雨时苦思道:“方夜羽若要做到像现在已成功达到的隐形战术,必须有一个在鄱阳湖生了根,对当地环境和人事熟悉无比的庞大势力协助他,才可以办到,但我实在想不到谁有能力如此相助他?”
一时间三人沉默起来。
一阵长风吹来,怒蛟号大小风帆猎猎作响,加速前进。
湖风吹得三人衣衫“霍霍”拂动。
凌战天仰首望天道:“若猜不破这点,我们现在等若一齐去送死。方夜羽有能力隐起形来,我们却自问进入鄱阳后无法办到,敌暗我明,这场仗怎么打?”顿了顿,长长呼出一口气道:“在鄱阳谁有这样的实力?”
上官鹰苦笑道:“是的:除了官府外,谁还有这样的实力?”
这话才出口,凌战天和翟雨时齐齐一震,往他望来。上官鹰一呆道:“什么?是官府?这不太可能吧:黄河帮红巾盗全是朝廷眼中的乱臣逆贼……”
凌战天沉声道:“帮主你无意中一句话,救了整个怒蛟帮,就是因为没有可能,我和雨时才想不到。”
翟雨时神色凝重道:“这证明我早前的猜想没有错,楞严确是方夜羽的师兄,由他引走大叔开始,他和方夜羽便配合无间,逐步使我们进入他们精心布下的陷阱里去。”
凌战天道:“鄱阳湖驻着朝廷的“神武水师营,领军的大将“水鬼”胡节是奸相胡惟庸的堂弟,也可算是楞严的人,这样看来,胡惟庸可能也在发着皇帝梦。”
翟雨时道:“若说背后没有朱元璋在撑腰,谁也不会相信,假若事实确乃如是,这场仗我们将有败无胜,连怒蛟岛也可能要赔出去。”
上官鹰色变道:“我们是否应回守怒蛟岛?”
凌战天叹了一口气道:“这事现在实成骄虎之势.再没有回头路,我们的“好朋友”“水鬼”胡节以往二攻怒蛟岛,都无功而还,连儿子也给我们宰了,关键处正在于他们缺乏真正的一流高手。现在方夜羽恰好补了他们的缺点,而我们的浪翻云却不在岛上,我消彼长:若想死守怒蛟岛,最后只会是全军覆没的结局。”
翟雨时叹了一口气道:“这是场强弱患殊的战争,假若我们依目前的路线上进入长江,定迷不过方夜羽和胡节联手的抗截,恐怕未进鄱阳,便魂斯于斯,唉!”凌战天也叹道:“难就难在方夜羽目标明显,全心要占领怒蛟岛,攻陷双修府,我们即管安全无恙,但却变成了游魂野鬼,只能在敌人庞大的侦察网和势力范围内苟且活命,迟早会给敌人歼灭。”
翟雨时皱眉道:“唯一解决的方法,就是扳倒楞严和胡惟庸,我们才有取胜之望,否则不但我们遭殃,朱元璋的江山恐也难保,但这事怎能办到?时间亦是个很大的问题。”
凌战天道:“现在死中求存之道,就是立即通知所有战船和兄弟,暂缓进入鄱阳,为守于洞庭,这毕竟是我们熟悉的地方,人马和沿岸的渔民大多是我们的人,不若鄱场的人地生疏。”上官鹰道:“难道对变修府袖手不理吗?”
翟雨时道:“立即联络长征,要他独自潜入鄱场,到双修府去痛陈利害,着他们立即迁地避难。”
凌战天道:“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,方夜羽的主要目瞟始终是我们而不是双修府。他会耐心等候一段时间,肯定我们不是经由其它河道进入鄱阳湖.才会探取行动,所以双修府反而暂时不会有何危险。”
翟雨时道:“现在浪大叔和范豹等正由昆江顺流往京师去:我们将这恶劣形势通知他,凭他的绝世智能.必能定出妙策,若有他在,里赤媚等便不足为惧,我们未必定会输的。”
上官鹰道,“也只好如此,我们既知道方夜羽有官府包庇,查起来也有头绪多了。”扭头往驾驶舱内的帮徒大喝道:“立即回航!”在陈令方和朝霞来说,范良极挑往浪翻云竹笠这一,平平无奇,只是速度很快而已,但落在浪翻云和韩柏的眼中,在台面上这只有六尺许的短距离内,范良极这一变化万千,击出的角度不停改变.劲气而不散.一股股的真气交互撞击,封死了浪翻云往左右两旁闪开的可能,唯一的退路一是缩进台底下去.又或往后翻退,由此亦可见范良极这一击只是要对方出个大丑,所以留下了馀地。
浪翻云一声不发。纤长修美的手由台下弹出,摆在他胸前台上的其中一枝筷箸不知如何已落到他手里,先在胸前画了个小圈,再点往范良极颤震无定的头去。
看到浪翻云美手独一无二的动作,韩柏“呵!”一声叫了起来,隐隐捕捉到一点深藏脑海内的记,但仍未能具体记起这是谁人的手。
范良极感到对方那以筷箸书出的一圈,不但有轻描淡写的闲适味道,而且使自己精心设计的气劲如石投海,影踪全无,闷哼一声,盗命再生变化。
眼看浪翻霎的筷箸要点在头处,烟一颤,化出数十道影。弥漫了台上三尺见方圆的空间内,劲气嗤嗤,却没有丝毫外逸,影响到台旁一坐一站陈令方和朝霞。
浪种云见到范良极竟能在筷相隔寸许的刹那变招,心中暗赞,使箸往自身缩回半尺,再雨点般爆开,十多道箸影疾闪而去.迎往对方影。,范良极表现出第一流高手的沉懂冷静,半分惊也没有,冷笑一声,十多道影成一道,贴往台面,由下激射而上,取的仍是浪翻云竹笠的外缘处。
瞬眼间盗命破入浪翻云的箸影里,烟又再起变化。敲往浪翻云持箸的手腕处,变化之妙,令人防不胜防,真教人叹为观止。
浪精云对范良极精妙绝伦的战术和手法也心中叹服,沉喝一声“好”,手腕一转一沉,满台箸影去,变回一枝雪白的筷箸,不徐不疾.似慢又似快的.依然点往对方的头。
范良极哈哈一笑道:“来得好!”盗命速度骤增。箭般迎着对方筷箸射去,欺对方筷箸脆弱,及不上盗命的坚硬。
两人这几上台面上的交锋,疾若电光石火,刹那间已过了数招,连韩柏也差点看得眼花缭乱,可知两人招式交换之迅快情微。
就在筷箸杆头撞上的刹那,“啪”的一声,筷箸断开了一小截,弹在头处。
范良极持的手轻轻一颤,弹出的箸尖爆成碎粉。
浪翻云喝声:“看招!”没有了尖端的筷箸倏地加速,点正头。
范良极心中骇然,对方以巧劲震断筷箸弹出的一截,刚巧化了自己第一重也是最刚猛的阳劲.这刻再点来的一箸对着的却是自己第二重的阴劲。
以他的诡变万端。也来不及再变招,何况对方这一招,隐有妙若天成的自然而然,便人生出无从躲避的感觉,低哼一声,劲道化阴为场,全力推去,但已及不上起始时的刚劲无俦了。
箸击实。
竟发出一连串“啪啪”的响声,教人无法明白一击之下,为何会生出言么多声音来。
两人同时一震。
范良极收起长,送到嘴处,深深一吸,头载着的烟丝生出红光。
范良极一边吞云吐雾,眼中精光闪闪,一瞬不瞬瞪着浪翻云。
浪翻云若无其事?将筷箸放回抬上,笑道:“范兄盗命果是名不虚传。”.这次他并没有掩饰声首,韩柏登时认了他出来,狂喜下站起身来,颤声道:“浪大侠:是你浪大侠:还记得我吗?那晚我们和广渡大师一齐喝酒吃肉。”
浪翻云哈哈一笑,除下竹笠,露出庐山真脸目。
范良极精光闪闪的只眼直瞪着他,冷冷道:“我早该知道是你,像你这种人怎会横冲乱撞也可以撞死几个那么多。”
朝霞听他说得有趣,“嗤”一声笑了出来,又怕陈令方怪责,慌忙掩口。
陈令方怪责地往她望去。
范良极故意冷哼道:“陈如夫人笑得好,我最喜欢真情真性的人。”他指桑骂槐,实在怪陈令方弄了个浪翻云出来耍弄他,却没有怪自己也在弄虚作假。
韩柏知他以独门兵器,对上浪翻云随手取起的筷箸,也只是落得平分秋色之局,心中的窝囊感,自然是满怀怨气。
浪翻云向范良极微笑道:“让浪某失敬范兄一杯香茶,请范兄恕饼浪某有眼不识泰山之罪。”又向韩柏道:“韩小弟请坐下。”语气亲切热诚,就像那天在野庙煮酒吃肉时的神情态度。
韩柏受龙若惊,乖乖坐下,心中叫道:“浪翻云竟认得我。还叫我韩小弟。”
陈令方放下了紧张扰处,虽仍不明白三人的关系,尤其是浪翻云与韩柏似相识非相识的关系,但总是是友非敌,轻松起来笑道:“原来都是自家人,那就好说话了。”
范良极啾他一眼,心想谁和你是自家人,不过浪翻云给足他脸子,确令他大生好感。
朝霞重复刚才泡茶的步聚,转眼又斟出四杯香喷喷的白芽茶。
浪翻云拿起其中一杯,避给范良极道:“范兄请用茶。”自己再顺手取起一杯。
范良极皱紧的老脸终绽出笑意,接过杯子,连声道:“浪兄客气了。我范良极愧不敢当。”陈令方愕然,这才知道这糟老头侍卫长竟是名震天下的黑榜高手“独行盗”范良极。
朝霞将茶送到韩柏脸前道:“专使请茶!”叫着专使,一时间她改不过口来。
韩柏手忙乱接过茶,道:“我是韩柏,不是专使,假的!”朝霞见到他不扮专使,立时表现出傻里傻气的真脸目,不由低头浅笑,才又将茶递给陈令方,后者若有所思地望着她,吓得她忙收起笑容,退往一旁。
范良极向她慈爱地一笑道.“朝霞:叹:请恕老夫倚老卖老.你忘记了自己那杯茶了。”边说着边提起脚,重重在台底下踢了韩柏一记。
韩柏放下茶杯跳了起来,不用扮那鬼专使,一身轻松,从靠墙的椅子里拣了一张拿过来,让朝霞坐下。
浪翻云微笑看若范韩两人和朝霞,见各人坐好.举杯道:“浪某以茶代酒,敬各位一杯,但愿高句丽使节团,能为两国邦交展开新的一页。”
韩柏吓了一跳,愕然道:“怎么仍要扮下去?”
范良极又在台了他一脚.举杯道:“干杯!”四人仰首一干而尽,事情发展至此,众人都觉得人生有若一场荒谬的游戏。
有朝霞和浪翻云在,范良极兴致高涨至极,将韩拍的奇遇和盘托出,解释了为何要扮成来自高句丽的使节.当然隐起与朝霞有关的一切。
这时柔柔被请了到来,当她知道这样意想不到的变化时,更是大喜过望。
范良极细说从头,朝霞故是听得目定口呆,陈令方拍案叫绝,连浪翻云也为其中曲折处耸然包动。
其中大都份的经过柔柔还是第一次听到,既是发生在自己倾心的男子身上,更是听得津津有味。
当范良极说到韩柏在武库中与里赤媚大战时,更是眉飞色舞,添油加醋,好象两人血战时,他是在旁目睹整个过程那样。
当他说韩柏反脚撑在里赤媚的小肮处时,浪翻云神色一动,间韩柏道:“韩小弟撑中里赤媚时,那感觉是硬还是软?”
韩柏想了想道:“那种感觉很奇怪,不是硬,也不是软,很难形容出来。”
浪翻云呼出一口气道:“他的‘天魅凝阴’终于给练成,若不能将他除去。中原将重遭当年被庞斑蹂躏的惨祸。”
众人一齐色变.浪翻云说出这样的话来,看来里赤媚比预估的他更为厉害。
范良极顿感意兴索然,匆匆交待了其后的发展。道:“我们这个使节可要解散了,只要朝廷再有半个像陈公这样对高句丽有认识的人,我们便要背起包袱走人。”
浪翻云笑道:“范兄错了,今日之前,范兄和韩小弟是失于没有专人指点,但现在既有陈兄在,他怎会让你们在朱元璋前出丑。”
陈令方愕然道:“但时间上……”
浪翻云笑道:“范兄和韩小弟都是非常人,只要到京后我借口拖上十多天才见朱元璋,学几句高句丽口音来应付场面,应没有大问题。”
韩柏搔头道:“我们这么辛苦扮神扮鬼。又有什么作用?”
朝霞和柔柔看到他的傻样,都忍不住暗里偷笑。
浪翻云正容道:“我今次上京,其中最主要的目的,就是要对付楞严。此人势高权重,又与胡惟庸结成一党,把持朝政,蒙蔽未元璋,实中原武林心腹之患。我本来还有点怕一人之力有限,不能照顾各方面的事,现在有了范兄和韩小弟,实力倍增,很多先前没有把握的事,现在都变得有成功的可能,范兄和韩小弟意下如何?”
范良极吸了一口烟,徐徐吐出道.:“浪兄这个提议有着不可抗拒的诱惑力,试问有什么比这更有趣。”
韩柏断然道:“只要是浪大侠说的,韩柏赴汤蹈火,在所不辞。”
范良极向柔柔道:“认清楚了,这个才是真正的大侠,你那大侠就像他的专使身份。都是用来骗人的。”
柔柔笑着低下头.又偷偷用眼去看韩柏。
韩柏尴尬得满脸通红,看到朝霞也在看自己。更不知应躲到那里去。
浪翻云哑然失笑,看着这封活宝贝,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和豪情。
自爱妻死后,除了庞斑的决战使他感到心动,其它的事物都像过眼云但和这两人携手大闹京师,却使他感到饶有味道。
陈令方知道浪翻云有这两大高手相助,如虎添翼,大减先前的惶惑,心情更佳,大笑道:“范兄韩兄,让我们先上第一课。”一副好为人师的兴奋嘴脸。
范韩两人脸脸相觑,巽日若弄走了朝霞,岂非等若偷了“师娘”?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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