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母亲说我们兄妹几个小时，她总是在人面前扶摸着我们的头自豪而又得意地说，再过几年孩子就大了，那时就好了；当我们进学校读书，付不起低廉的学费时，父母总是在天雨无事时在家嘀咕，再过几年孩子们从学校出来就好了；当我们走出校门，父母又在来人的追问下，两眼放着异样的神光，说是等我们成家结婚生子后就好了！……

那时、到时……为什么就好了呢！小时对老人们的感叹自然如鸭子食螺，不解其中味道，如今人长大了，也做了父亲，就懂了吗？我不敢豪言人生之大彻大悟，向教书的兄请教，兄说一切都是等时间老人光临过后，等一个人有了一定的年龄、历练之后，好与不好才会做出自我判断，好与坏，也不完全是时间说了算。

兄这种抽象得如同梵语的解释，我仍如鸭子食螺，但我记得外婆给我的一段话：

好孙子，你是我亲自接生出来的，那是个冬月的天气，当我包扎好之后，阳光从门缝里射进一道光柱，刚好照在襁褓中你的头上，记住，时间是从你的头上来的，将来你可不要辜负阳光！

原来时间是从头上走进人生，有了时间，我们一个个从幼稚无知的天真儿童，进小学、中学、大学，从园丁老师那里汲取知识的乳汁，成为精神饱满，有思想，有理想，在人生坎坷的大道上打拼的人。怪不得先人们箴言：三十余立，四十不惑！不惑的年龄，可能这是时间老人给人类一个共同的参考标准答案，过中的好与坏，惑与不惑，全在各人把握。

所以，有一天我突发奇想，时间是在腰、臂上驻足的。就如爬壁虎藤缠住树干、高墙一样，一个孱弱的躯体，变成身材魁梧，敢于把酒问青天、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的人物，是时间老人在这个生命之躯播下了知识、理想，也是时间老人提供的营养。

时间，还是从脚下溜掉的。春江水暖鸭先知，人老更是脚先硬，蹒跚的老者，哪个不是感叹腿脚不好使唤。至于白发鬓鬓，两眼昏花，也是脚下溜走岁月后的铁凿证据，因此，人们为了扎紧时光溜走的口袋，发展体育运动，拼命增强体质，企图延年益寿，也好让时间在本来短暂的人生稍稍作更长的停顿。但是，稍长的时日人们会做些什么，是打牌、游乐，充当酒囊饭袋，还是做些有益于社会、人类的事，这又常常令人困扰，夕阳无限好，发出可惜尽黄昏的感叹，答案是否就是济民救国，只有用每个人生天平的砝码去衡量，只有人生的追求和信仰才能读白、诠释！

当然，我们大都是些平凡百姓，要济民救国，往往也不一定力所能及，但我们如果一味去追求生命的更长，做个对自己没有生活质量，对社会没有贡献的行路过客，计较长短的意义又在哪里呢？

人的时间是这样从上到下走过的，刚坠地的娃娃一声啼哭，如果接生婆婆先看见的不是毛绒绒的头发，会大惊不已，发出难产的怪叫！其实，时间对树木也莫不是如此，春天到了，万木逢春，尖尖的小芽，嫩嫩的新绿，或破土而出，或临风弄姿，树的生命就已写进了春天，它存在的意义挂上了枝头、闪耀在薄薄的露珠里。夏天到了，充足的阳光豪无保留地进驻肥大厚实的叶片内脏，行进光合作用，汲取光能的树杆，变得坚硬、粗大、油光水滑，体会着自我的强大，沐浴着生命的恩赐。秋天来时，席地而起的秋风，吹来了秋高气爽，也开始向生命发出挑战的进军号角，飘落在树根下的片片叶子，有的向人发出“花开堪折直须折，莫待无花空折枝”的喟叹，有的在悲吟“落花有意，秋风无情”！为什么会令肥厚、宽大的叶子们有如此凄惨的感叹，而松树针、仙人球们却依然风吹雨打无惊无虑呢！同样是经过阳光的曝晒，同样经过光合作用，为什么有的因害怕而就飘落枝头，有的不畏不惧而依然笑傲冰霜寒雪！

因为时间？不是的，同样的一日二十四小时，同样的一个夏季三个月，同样的有光，同样遭遇雷雨，就如同我们人类，同样的教室，同样的平等走上考堂，同样的为民服务，有的怕考试，有的却一举成名，有的被百姓记住，有的被百姓唾骂！

送走冬天，迎来春天，原来时间还有周期性，年复一年，月复一月，日复一日。人生也是在生了死，死了生，一代接着一代，周如复始，可是，就在同样的生命周期里，岁月刻在每个生命个体脸上、百年过后石碑上痕迹的深浅、多少并不相同。

奶奶说，我门口的那块所谓镇宅之石，几十年前和几十年后的今天完全不同，那时的石块很大，且周身长角长刺，如今石头像一块硕大的圆宝，光滑可爱，那时孩子们不敢随便上去，如今大人小孩都可有事无事踩上去，奶奶怕我人长大了，也变成门口这块石头，临终前叮嘱我，千万不要做石头第二，说那是人生的悲哀，也丢祖宗的脸。

啊，时间又是从刀锋上走过来，从圆滑可爱中走过去。长得尖尖的石头是生命的开始，怪不得先人们说：初生牛犊不怕虎。圆滑的，过于世故的，饱经苍霜，三分话只说一分，不好说成好，该表态的打哈哈，先人们又说这是：老奸巨滑。

真不知是谁发现了时间这个伟大的概念，让人类从古至今发出诸如吃饭时从碗里走过，睡觉时从床头走过，说话时从口中走过的无比感叹来，所以我并不在乎占有时间的多寡，只想做个有鳞有角，而不是人云亦云的尸位素餐，行尸走肉。

当然，时间的富裕户们永远是属于春天的使者，有人说春天是一年的青春，青春是生命的春天。年轻人无论如何穷苦，都不会苦的。因为他有了健康，有了矫健的步伐，有了明亮的眼睛，有了热烘烘流着的血液，有了乌黑的头发，有了鲜润的腮帮，有了绯红的嘴唇，有了雪白的牙齿，有了纯净的气息，这一切足已能让年老的帝王羡慕不已。时间富裕，也同我们经济宽裕，钱多了是用来扩大再生产呢，还是用来过上纸醉金迷的生活，答案从人口中喊出的和行为上做到的，能否就能统一，不好说啊！

而那些在时间上感到捉襟见肘的贫困户，他们躲在无人的书上、家室的小旮旯里，发出了：韶光不再？我们可有过自己的时光？我们徒劳地召唤，这时光已消失？我哭泣时，枝条在和轻风嬉戏摇晃，我的屋子望着我，对我却不再认识。

是啊，人是怕老的。孩子的穷困能引起一个做母亲妇女的同情，青年人的穷困能引起一个少女的同情，可是人老了，能引起谁的同情，所以，老年人的穷困是一切穷困中最冷酷无情的穷困！难怪老人们说干旱天无露水，老来无人情。

但人都是要老的，要不虚度岁月，就要让恩爱的时光使我们锦绣生活闪闪发光。

恩爱的时光！是生命的给予，是社会精神的、物质的硕果，那个体生命就只顾索取吗？不，人生一世草木一秋，不能啊。

绿叶在激人成长；水波在滚滚东流，时光在离去，我们就不要去追求时间的来与去吧，好好把握现在，让我们都和时间水乳交融，和大自然万物水乳交融，和我们的本职工作水乳交融，和我们的家庭、同事、环境水乳交融……

（宿松县公安局五里派出所　周广亮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