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子陵续道:“这事极可能有阴癸派的人参与,所以我绝不会与席应正面交锋,侯兄可以放心。”
侯希白苦笑道:“我怎会放心,席应一向排名在安隆之上,这次重返中原,摆明魔功大成,不惧宋缺,赶走大石寺的和尚更等若向宋缺公开溺战。
子陵你虽然非常高明,但坦白说比之安隆仍差一两筹,更不用说是去硬碰“天君”席应。”
徐子陵微笑道:“多谢侯兄关心,我自有分寸。侯兄若能比杨虚彦更快领悟出不死印法,便是帮我一个大忙。”
侯希白像听不到地说的话般,沉吟道:“席应和祝玉妍的关系一直非常疏远,为何阴癸派敢冒开罪宋缺之险,站在席应的一方?子陵是否弄错呢?”
徐子陵从没想过这问题,只觉魔门中人自然都是一个鼻孔出气,此时得侯希白提醒,心中一动道:“我们先来一个假设:如果林土宏是阴癸派的人,林士宏在现今的局势下,最高明的战略会是怎样?”
侯希白一震道:“当然是平定南方,攻占大江南北的城市,那时就算北方被其他势力统一,也可望形成南北对峙,各占半壁江山之局。”
徐子陵叹道:“现在我敢十有九成的肯定林士宏是阴癸派的人,若能透过席应诱杀宋缺,林土宏将可把魔爪伸往岭南,夺得宋家的财富资源后,更可迅速扩展,趁人人只顾北上之际,在南方巩固势力。这正是阴癸派和席应合作的原因。否则何须如此劳师动众,派四大长老到这里来?”
侯希白点头道:“子陵的分析很有说服力。如若四大长老中有边不负在,说不定我们可找安隆帮手。”
徐子陵失声道:“安隆?”
侯希白道:“他两人因多年宿怨而势不两立,边不负创的“魔心连环”,名字正是针对安隆的“天心莲环”而改。若安隆不是顾忌祝玉妍,早就宰掉边不负。所以只要是对付边不负,安隆会忘掉其他一切事。哈!我只是顺口说说,子陵不要认真。”徐子陵道:“我不想找任何人帮手。”
侯希白正容再次截断他道:“就算席应自动送上门来,子陵怕亦没本事杀死他,所以我今次是义不容辞。子陵先告诉我,有甚么奇谋妙计可诱他现身呢?”
徐子陵心中犹豫,岳山的身份乃他的秘密,这样透露给侯希白知晓似乎不太妥当。但看他盛意拳拳的热心样子,又有点不忍断然拒绝,只好道:“我本想从郑石如身上追查阴癸派长老的行踪,但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一,不如我们约个时间明天碰头,交换消息,再决定下一步行动如何?”
侯希白皱眉道:“郑石如和阴癸派是甚么关系?”
徐子陵低声道:“郑石如和阴癸派有纠缠不清的关系,详情请恕我不便说出来。”
侯希白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,不再追问。说出见面时间地点后,疑惑的道:“子陵像要赶往某处的模样,是否有约会?”
徐子陵想起一事,不答反问道:“有没有尤鸟倦的消息。”
侯希白道:“这问题除我之外,恐怕没那个人能给你答案。他比你早些入城,前后该不超过两个时辰。本来我也不知是他,但因我一直在监视安隆,才猜到是他“倒行逆施”尤鸟倦。”
徐子陵心中恍然,难怪侯希白对安隆方面的事了如指掌,原来他一直在监视安隆的动静,幸好如此才救回曹应龙一命。问道:“尤乌倦会在甚么地方?”心中同时想到若尤鸟倦不是内伤未愈,又站在安隆、杨虚彦的一方,侯希白怕未必能分到半截《不死印卷》。
侯希白道:“尤鸟倦藏身之处,包保连安隆都不晓得。不过他和安隆定会再碰头,子陵说不定可从安隆处找到他。”
顿了顿笑道:“是否须小弟引路?”
徐子陵哑然失笑道:“怎敢劳烦侯兄?只要侯兄告诉我何处可寻到安隆,我已不胜感激。”
侯希白苦笑道:“我不明白为何你总是拒绝我的帮忙?安隆刻下该躲在城北金马坊的别院静养,这是安隆的秘巢之一,我是因跟踪朱媚,始知有此处所。”
接著详细说出别院的位置地点。
徐子陵这才去了。
徐子陵穿上长袍,戴上岳山的面具,肯定没有破绽后,从瓦顶跃下,昂首阔步的朝安隆那幢四合院的外门走去,扣响门环。
这长袍是石青漩给他的岳山遗物。既可掩蔽他和岳山身型的差异处,又因此乃岳山的招牌装束,更易使像安隆这类认识岳山的人入信。
从岳山的遗卷中,曾论述邪道八大高手的交往,除与祝玉妍和席应有特别深刻的恩怨外,其他人顶多只是数面之绿,说过的话加起来也没多少句。
这情况对他假冒岳山当然有利无害。事实上岳山生前是个非常孤独寂寞的人,不爱说话。
“咿唉”!
院门拉开少许,一名老态龙钟的瘦矮老苍头咪眼讶道:“大爷找谁?”
徐子陵冷哼一声,探掌朝他脸门推去。
老头立时双目猛睁,骇然退后时,徐子陵跨过门槛,还顺手掩门,低喝道:“老夫岳山,安隆躲在甚么地方。”
矮老头闻岳山之名色变,尚未有机会开腔说话时,安隆的声音从东厢的方向传来道:“果然是老岳,有请!”
矮老头垂手退往一旁,徐子陵眼尾都不瞧他的昂然朝柬厢跨步走去,笑道:“安胖子是否奇怪岳某人能寻到这里来呢?”
安隆不温不火的声音在东厢内应道:“这有甚么好奇怪的,假设你没死掉,当然会到成都来趁热闹;而到得成都来怎会不找我安胖子,这裹尚有你的一位老朋友,他刚告诉我,你曾助石青漩对付他哩!”
徐子陵心叫好险,在岳山的遗卷上,提到安隆时都称他为安胖子,但他仍不敢肯定昔日岳山是否以这名称唤安隆,现在则知敲对了。
东厢漆黑一片,当徐子陵进入厢厅,两对锐利的目光同时落在他脸上。
徐子陵若无其事的道:“这么巧!是甚么风把尤兄也吹到这里来呢?*”暗黑的厅堂内,除安隆外另一人赫然是“倒行逆施”尤鸟倦。
尤鸟倦怪笑道:“岳刀霸的声音为甚么变得这般沙哑难听,是否练“换日大法”时出了岔子,你的霸刀又到甚么地方去哩?那天我还不信是你,若非安胖子说你一直暗恋碧秀心,我怎都不会明白。”
徐子陵从容不迫的在两人对面靠窗的椅子大马金刀般坐下,冷然道:“老尤你是否对当日岳某人令你负伤一事仍念念不忘?照看你却没有甚么长进。还是祝妖妇高明,那天在洛阳只一眼便瞧出我弃刀不用,是因练成“换日大法”,至於我的声线为何改变,这问题最好由宋缺回答。”
安隆和尤鸟倦感同愕然。
前者皱眉道:“得老岳你亲口证实,我才敢相信传言,可是祝后她怎肯放过你呢?”
徐子陵仰天长笑道:“她没把握杀我,当然要放过我。难道她突发善心吗?终有一天我要教她深深后悔。”
徐子陵巧妙地借祝玉妍来证实岳山的身份。假若祝玉妍也认为他是岳山,外人有甚么好怀疑的。
尤鸟倦乃阴癸派死敌,闻言后神态大见缓和,点头不语。
安隆道:“我这几天一直恭候大驾,自闻知岳兄重现江湖,便知岳兄会因席应而赶来巴蜀,故早在各处城门留下暗记,现终盼到岳兄哩!”
徐子陵心叫好险,他本想好一大套说辞,以解释他为何能寻到这里来,幸好没说出来,照这么看,真岳山和安隆的关系相当密切。
尤鸟倦沉声道:“岳兄准备怎样对付席应?”
徐子陵不答反问道:“两位老兄可知祝妖妇和席应结成联盟?”
安隆和尤乌倦同时一震。
尤鸟倦摇头道:“这是不可能的,席应和祝妖婆就像水和火,怎都混不起来。”
徐子陵冷笑道;“那只是以前的事,现时他们都有共同的目标,遂衍生另一番局面,别忘尚有边不负在穿针引线。”
此时他说话的方式,均模仿岳山遗笔的遣辞用字。自信没有十足也有七、八成,除非是与岳山有深交的人,否则该觉似模似样。
安隆一呆道:“甚么目标?”双目涌起对边不负深刻的恨意。
徐子陵淡淡道:“当然是宋缺,难道还有别的人吗?”
安隆半信半疑的道:“祝后和宋缺一向河水不犯井水,怎会忽然为席应干这后果严重的事?”
徐子陵见尤鸟倦嘴角露出一丝阴恻恻的笑意,心中一动道:“老尤不要装蒜啦!不要告诉我你竟不知林士宏的出身来历。”
尤鸟倦狠狠道:“祝妖婆的诡计可瞒过任何人,却绝瞒不过我尤鸟倦。”
转向安隆道:“若我没有猜错,林士宏该是“云雨双修”辟守玄的得意弟子,我曾和林士宏交过手,自信不会看走眼。现在得岳兄点出来,更可肯定。”
徐子陵大感此行不虚,至少从魔门中人口里,证实林士宏的身份。
亦心叫侥幸,皆因尚是首次听到阴癸派有这么一号人物,若乱吹牛皮,必然露出马脚。
安隆露出震惊神色,好一会才向徐子陵道;“老岳你来找我安胖子,对我有甚么好处?”
徐子陵微笑道:“边不负是你的,席应是我的,如何?”
尤鸟倦沉声道:““霸刀”岳山从来都是单人匹马,为何今次却要找帮手?”
徐子陵缓缓道:“合则力强,分则力弱。安胖子乃石之轩的好兄弟,自然是阴妖妇的眼中刺,老尤则因圣帝舍利和祝妖妇结下解不开的深仇。不过就算你们不肯直接参与,岳某人绝不会怪责你们,只须把席应藏身处透露给岳某人就成。”
尤鸟倦颓然叹道:“问题不在我身上,而是安隆新近因事开罪了石之轩,自顾不暇,所以没有闲心去理会别的事情。”
只听他口气,便知尤乌倦亦是来央安隆出手助他对付阴癸派的人,却被拒绝。
徐子陵当然不能告诉安隆在大石寺出手的乃师妃暄而非是石之轩,还要装作惊奇的追问详情。
安隆当然不会把经过说出来,皱眉道:“老尤不要夸大,事后我回想当时的情况,该是杯弓蛇影,不过那暗袭者的身手确是非常高明。我不想卷入此事的理由,皆因我现在和解晖关系恶劣,一个不好惹得祝后亲身来对付我,走得和尚走不了寺,多年辛苦经营会尽付东流,你们……”尤鸟倦不耐烦地截断他道:“缩起头来捱打岂是办法?现在有岳霸加入我们,更增胜算。谁不知岳山一言九鼎,从来不做背信弃诺的事?”
安隆大为意动,沉吟道:“我当然信得过老岳,但你尤鸟倦却从来不是守信诺讲义气的人,教我怎敢信你?”
尤乌倦哑然失笑道:“原来如此。不过我好像从未骗过你安大爷,假若我立下魔门咒誓又如何?”
安隆摇头道:“仍未足够。”
徐子陵和尤乌倦为之愕然以对。
安隆双目射出锐利的神色,迎上徐子陵的目光,一字一字缓缓道:“除非老岳你能证明你的“换日大法”,能胜过席应的“紫气天罗”,此事才有得商量。”
徐子陵心下恍然。
事实上安隆早公然开罪棺棺,与阴癸派的火拼已是离弦之箭,势在必发,偏是摆出要自善其身的幌子,只是要尤乌倦保证和他并肩作战到底,形成皇帝不急,急煞太监的情势。
而徐子陵这假岳山则是送上门来的好帮手,所以他才留下只有真岳山才明白的暗号,希望岳山会寻上门来。
此际梦想成员,安隆自然想进一步弄清楚重出江湖的岳山的利用价值有多大?安隆确是老好巨猾!
徐子陵冷笑道:“我就坐在这里,接你老哥两招天心莲环看看吧!”
尤鸟倦愕然道:“老岳你是说笑吧?即使换过是祝妖妇和石之轩,也不敢坐著来接安隆的天心连环。”
徐子陵则是有苦自己知,凭他领悟回来的罗汉手印,加上真言大师传的“九字真言手印”,至少有七、八成把握接得安隆的天心莲环。但如换了是正式动手,莲环配上莲步,他说不定会暴露出真正的身份,所以此险不能不田目。
心中发毛,脸上却露出充满自信的傲气,从容道:“不如此,怎显得岳某人的换日大法,绝不逊色於石之轩的不死印或祝妖妇的天魔功?”
他心知肚明安隆前晚因真元损耗,自下更非性命相搏,顶多只会发出一个起、两个止的天心莲环。凭他真气的疗伤奇效,纵使被创也可装作若无其事,然后迅速复原。
安隆亦露出难以相信的神色,半信半疑的道:“岳兄肯定要坐着来接吗?”
徐子陵仰天笑道:“来吧!岳某人何时有说过的话不算数呢?”
安隆从椅上弹起,喝道:“那么岳兄小心啦!”
脚踏奇步,肥手合拢如莲,刹那间推出三朵莲劲,分别袭向徐子陵左右肩井穴和面门。
热气漫空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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